校史长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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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忆我的语文老师们

来源:作者:张灵毅发布时间:2020年06月12日 浏览次数: 【字体:

闭上眼,那长达200米的两层砖木混合式的教学楼,仿佛还在眼前:青砖黑瓦、石阶雨廊、花坛灌木,如此古朴简易。高大的千丈树挺立着,阳光下碧枝飞展,叶叶闪烁……

那时,我们的教室在初一(6)班。

“语文老师来了,语文老师来喽!”一个叫林敏生的男孩刚打探完情报,从走廊尽头狂奔而来,闪进教室。上课铃声大作,门口立马出现了老师的身影。

老师个头不高,站姿笔挺,头发乌黑,很是精神。合身的藏青色中山装,衬出他的沉稳。他右手握着教本讲义,在大伙愣神的刹那,一步登上了讲台。“同学们,这学期就由我来教你们语文……”他,就是陆敏老师,我中学时代的第一个语文老师。陆老师一开口,音质厚实,语意分明,每一字每一句都掷地有声,喧闹的教室顿然安静了。     

第一节语文课学习汉字。80年代初的语文教学十分注重“双基”,教材中的每个基础知识板块,都配有足够的课时。从语音、文字、词汇,到语法、修辞、篇章,步步为营,工具性强,语言文字训练明显扎实。陆老师边板书边介绍许慎的“六书”,讲解象形、指事、会意这几种造字法时,他描状绘形,联系字形结构讲析本义,让我们第一次感知到汉字字体中所包含的文化内涵。这对于刚上初中的我们而言,是非常新鲜的。

陆老师上课不仅语基讲得通透好用,而且善于分析课文。他思维缜密,有条不紊,每到文章精彩处、要害处,总会提高音量加强示意,以方便大家记录。

一脸纯真的我们望着他,他始终目光炯炯,笑意浅浅,不威不猛,恭而安。我们不知道,这矮小的老师身上究竟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大家。后来才明白,这样的气场,绝对是只有那些内心坚定,气宇轩昂的人才会拥有的。

当时,我正担任班级文娱委员,负责“歌唱周”比赛活动,要组织同学唱响学校规定的曲目。班上有一位出色的“歌王”,《外婆的澎湖湾》《兰花草》《爸爸的草鞋》等一系列流行甚广的台湾校园歌曲,他张口就来,煞是好听。于是,大家不想唱学校规定的曲目,都要学流行歌曲,活动搞不起来,我又气又恼,哭了。陆老师看我情绪不对,找我谈话,得知原委后,他没有批评我,反倒对我说了些安慰、鼓励的话。他说,文娱委员不仅要会教唱歌,还要能协调好班上的同学一起做活动呢。

之后,隔壁(5)班班主任薛敏老师知道了这个情况,把我请到(5)班教唱。在(5)班,我受到热烈欢迎,这也算安抚了那个少不更事的我脆弱的自尊吧。

   但不久,陆老师升任校教务处主任,就不教我们了。此后,虽然都在同一个校园里,而我们只能遥望陆老师匆匆的背影,没有机会听他的课了。

大学毕业后,我曾为工作一事拜访过陆老师。在老师家中,捧着他冲泡的一杯蜂蜜茶,安静地听他聊起不平坦的求学、从教经历。他的一席话,让连日来因工作选调不顺,渐而愤世嫉俗的我,一颗躁动不安的心,渐趋平静与坦然。后来,在陆老师主持县语文学会工作期间,他还有心邀请当时在职专工作的我,加入了中考阅卷团队……

我在内心深处感激陆老师。像我,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学生,在成长过程中,居然得到了老师的厚爱,实在是一种幸福了。

多年以后又见陆老师,是2015年在学校的新图书馆阅览室。陆老师已从一个古田一中走出去的优秀教师,成长为在省内享有高知名度的语文教学专家了。那一天,他应母校之邀,携同他的语文团队,重返校园,为我们开设专题讲座。我们碰面了,陆老师依然目光炯炯,笑意浅浅:“灵毅,还是当初的样子呢!”

陆老师走后,姚锡奎老师接任语文教学。较之陆老师,姚老师人高马大,又威又猛。他给我们讲析杨朔的《荔枝蜜》,从头讲到尾,中气十足,毫不疲倦。他的口头禅“你们,哼哼……”以及他凛冽的眼神,据说,“秒杀”过不少语文学习弱的同学。这让一向闹腾的我们一下子适应不过来。在我们的眼中,他俨然就是一个具有领导架式的人物。果不其然,他教我们一个学期之后,就到县七中当了校长。 

姚老师留给我们的印象是,偏爱女生,只要是漂亮女生,每次上课都有机会被他提问到呢。而姚老师在工作上不甘居下游的作派,也是有名的。比如,语文考前复习,他严格要求我们梳理知识要到位,考出好成绩胜过其他的班级。于是,年少气盛的我们,也常常被他激发出了好胜心,狠拼它一番,虽然,最终成绩未必全然理想,但也算是努力过了。

姚老师不服输的脾性一直保留着。工作后,与姚老师同年段共事,看到他以近退休的年龄,一连三届接手校实验班的“初高中语文衔接”教学,真是十分佩服。而且,姚老师运用他独特的半“军事化”管理方式展开教学,的确获得了不错的实战成绩。

初一的时光就在我们懵懵懂懂中很快过去了。

升上初二,我们惊喜地迎来了一位大姐姐似的语文老师,她就是包丽英老师。那阵子,包老师刚从师专毕业,好一个清灵灵的女大学生!打着两个花辫子,特别清丽端庄。一笑起来,嘴角边的两个小梨窝甜甜的,真的让我们好喜欢!我们觉得她特别像《大众电影》杂志封面上一个叫“陈烨”的女演员。现在想来,她丝毫不逊于央视新闻的“国脸”海霞呢!包老师上课,思路清晰,有条有理,音调柔婉轻缓,像南山稻田上吹来的徐徐清风,让人舒爽。

一次,包老师布置我们写一篇以“国庆见闻”为题的文章,我描述了电视台转播的女排球赛盛况,文中引用冰心的一句话,来表达对女排姑娘们的赞美:“成功的花朵,人们只惊慕她现时的明艳,而当初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,洒遍了牺牲的血雨。”就是这一处小小的引用,被包老师用好看的红色圆珠笔轻轻地波浪起来,这波浪简直把我的心摇醉了,而且,包老师还在一旁作了眉批:“引用巧妙!”

那时,出于对语文的喜爱,我已经在平日积累了不少的阅读素材,正苦于不知如何把它们用起来呢,而从这一刻起,在这摇曳的波浪中,我似乎获得了崭新的启示,感谢那一道道的波浪,把我推到了文学的岸边。不久,在初二年段写作兴趣小组成立时,包老师又把我推荐给了当时在写作上早有研究的林剑英老师。

从此,可以听到林剑英老师的写作讲座了。

剑英老师大概是青年教师中的才俊,他很早就有很强的语文教研意识。那时的他,常穿着军绿装,十分干练稳健。与他接触,你能感受到他在谈吐之间的盈盈笑意。他神思敏捷,意气勃发,而写作教学是他的“独门绝技”。

他的写作讲座“据点”,通常是安排在简陋的学生会团委办公室。每到周六下午,我们搞完卫生就来听讲座。剑英老师早就准备好了一套“起承转合”的作文理论,从古典诗词的“起承转合”,到写作中如何运用这一技法来谋篇布局以出奇制胜,他就坐在古旧的办公桌前侃侃而谈。淡淡的夕阳,从后窗透进来,映射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,我们边听边做着密密麻麻的笔记。我清晰地记得,当时是有过听的似懂非懂的时候,但没有关系,剑英老师在微笑中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往写作的神秘之门。而这一切,都是我们在课堂上未曾接触过的。

只可惜,几次讲座之后,不知遇上了什么情况,就不再继续了。是因老师太忙,还是其他的原因?若干年后,小县城里出现了“教而优则仕”的现象,才学满腹的剑英老师,离开了校园,到县委的宣传报道组当了编辑。我们就只能在《古田报》上品读他的文章了。他的文章,博古通今,大气磅礴,颇有余秋雨“大散文”的风格;他的新闻报道,视角独特,笔力稳健,还在全国获过奖项。又是若干年,剑英老师,终究又回到了校园与课堂,我想,他的情怀和品性,该是属于校园的吧,清雅血性,与时俗工巧不相谐呀。后来,有一年,在他的主持下,我和雷贤平等几位老师参与了他主编的《作文用材解密》编写,又和剑英老师共谋写作之道,实在是感慨良多。

初二即将过去。这一年,我们被金庸和琼瑶彻底包围了。几乎所有的自习课,同学都在传看武侠、言情小说,那种如饥似渴地快乐地阅读状态,当是从未有过的。而同时丰富起来的,还有我们的阅读摘抄——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格言、趣话,还有装点其中的廉价的影视明星头像贴纸,每一本都是青春热语,都有浪漫情怀。80年代中期,的确是一个诗意蓬勃,激情满怀的时代,我们也不例外。

就这样,我们迎来了初三。陈颖辉老师接任我们的班主任,并成为我们的语文老师。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骄人的词汇,来描述我们的这位资深美女。我觉得她的美,正好契合了成长中的我们对女性美的渴望与定义。

陈老师短发,微卷,齐耳,俏丽。标准鹅蛋脸,左颊上一个深藏的酒窝,莞尔一笑,酒窝就自然绽放开来,而看着我们的眼神,就越发地诚挚迷离,让人无法抗拒她的美。她身姿挺立,成熟风雅。那时的我们,早已学会了对老师评头论足,当陈老师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时,我们发现,这个灰白单调的世界,因她而明亮。看,她长得多像《凯旋在子夜》这部电视剧中的女主角啊!

我们还喜欢看她转身板书的样子,纯黑的高领毛衣,修长的咖色长裤,好一个文艺清新的背影!那时的我们,语文课实际上一半学语文,一半看老师,纯粹出于天性与喜爱,也没有受到什么过多的应试的约束,真好。

陈老师擅长朗诵,尤其散文,她喜欢在讲解课文之前为我们范读。“至若春和景明,波澜不惊,上下天光,一碧万顷……”,陈老师正读着《岳阳楼记》呢,她音色圆润,磁性满满,尤其在抒情处更加动人。那时候,她的语文世界很安静,连知了也不喧腾了,我们可以隐约闻到后窗外柚子园里的阵阵清香,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体验!我们只觉得身子变得很轻很轻,跟着陈老师的声音,在清香中飘来飘去,于是我们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语文,爱上了陈老师。

陈老师不仅有引人入胜的上课本领,作为班主任,她还施展着魔法,把原本调皮的我们治得服服帖帖。她偏爱男生,尤其是淘气男生,你不知道,她看着那些犯了错的“捣蛋鬼”的眼神,那是又急又气,亦笑亦嗔,哪里是批评,分明是疼爱怜惜。

那时,我父亲身体多病,只母亲一人支撑家庭,她一边苦心抚养我们姐妹,一边照顾我父亲,家中经济一度艰难。陈老师知道后,帮助我申请了学校的困难补助,以解燃眉之急。之后,每隔一段时间,她总会特别询问我父亲的病情及家中情况。陈老师的温润之心感染着我,在我少年的心灵中,播撒了爱与善的种子。后来,小妹上初中,又有幸在她班上,依旧得到了很好的照应,对此,我们一家都心存感激。

2001年我调入一中,原以为可以跟陈老师共事共处,而这时,陈老师已确定要调往福州教院附中任教了。此后多年,我们少有见面,直到前两三年,学校叫我参加了一些省市级的学习培训,才有机会与陈老师惊喜重逢。见面时,我们握手、寒暄、拍照,如同姐妹,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人生风雨,陈老师,美丽依然。

今年的春节,我们(6)班初中毕业30周年聚会,念着我们的陈老师也来了。同学们说说笑笑,打打闹闹,恍若时光倒流。陈老师带着她迷人的微笑,望着我们,我们簇拥着陈老师,如同簇拥着高贵的女神。我挽着陈老师的手一起漫步一中校园,新春的阳光幸福地降落在我们的身上、心上……

很快,糊糊涂涂地读过了初中。中考时,一部分家庭困难希望早点出来工作的同学都选报了省属中专,而我没有多想,只报了一中,顺利过了中考,就直接升入高中部,这时我已经15岁了。还是跟“六”有缘,进了高一(6)班,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是倪继如老师。

倪老师大概二十七八吧,偏高个头,健康结实,不苟言笑。起初,我们几个女生都有点怕他,慢慢地,我们发现我们怕得不靠谱。一次,校教工排球赛,倪老师上场了,大家在外围助阵,球场上的他时而防守,时而进攻,沉着镇定,身手矫捷,让人惊叹。下场了,他一改平日威严,和同队的老师有说有笑,十分轻松,简直出乎我们的意料。另一次,在周记讲评课上,他点评一位同学的周末游记,一下子深有感触,呵呵地笑道:“忙中偷闲,真是惬意的事啊!”大伙儿一听,先是一愣:老师,怎么也会有我们的想法,更何况还是我们印象中一向严肃的倪老师呢?但接着,我们就跟着呵呵起来,在彼此会意的笑声中,我们的心贴近了老师。

倪老师的古文功底好。记得学习张溥的《五人墓碑记》一课,他就手握教材,现场逐字逐句为我们疏通文意,而不是照搬教参。现在想来,拥有这等古文阅读本领,对于一个20来岁的青年教师来说,是不容易的,这台上一分钟的背后,需要执教者具备相当过硬的台下功夫。当然,这也该是有家学渊源的,倪老师的父亲倪可源先生,就是一中语文组的前辈学者,现已年逾九十,仍吟诗不辍。

调入一中工作后,我有幸师从倪老师学习语文教育教学。从2001年到2004年三年中,我紧跟倪老师听课、评课、命题、做课题、写论文,一步一个脚印。当我以一个语文老师的身份,再来听课时,我还发现,在众多的语文老师中,倪老师对语文问题的理性分析能力是最强的。他的课堂朴实无华,但内在的逻辑力量特别坚固。传统语文教学多注重感性体验,情感抒发,而倪老师的课展示出一种理性的风采。理性思维的可贵在今天的高中语文教学中已经人所共知,倪老师以他的思考和内敛告诉我,语文教学不止有情感还应当有思维。

正因为倪老师是思想型的语文老师,所以他的课例点评格外精彩。在一次语文教研中,倪老师指出,语文的课堂活力不一定表现在热闹的活动中,或者表现在课堂的无效提问中,关键要看这个课堂是否有内在的思考贯穿着,当学生能一心一意专注于问题思考时,即便没有所谓的轰轰烈烈,那也是好事。倪老师的点评让与会者豁然开朗。当时,语文观摩课上,所谓的“搞活动”、“秀媒体”,正甚嚣尘上,许多老师随波逐流,自以为妙,而倪老师遵循语文教学规律,独立思考与表达的勇气,以及横而不流的专业坚守深深撼动了我。

高一结束,倪老师带着理科生升入了高二,而我考虑到自己的实力和兴趣,选择了文科,成了高二文科班的一员。这时,高大清瘦的张锦官老师就成了我们的语文老师。

老师也就三十出头,可能是个太高的缘故,肩背微曲了,走路时长手长脚,十分引人注目。当然,这丝毫没有减损他的风采。他的板书就像他的人,外表清癯瘦硬,但内在多有舒展。他的语文课,真率自然,跟他打排球的风格是一样的,完全大写意。

每次课前,他会及时在教室的后黑板写上一首古诗词。一上课,他就高声宣布,全体后转看黑板,他的号令一下,我们总会齐刷刷的转身,有如军阵。从诗词的标题开始,到内容赏析,佳句品读,作者介绍,张老师不带任何讲稿,一气呵成,一切成竹在胸。简析之后,他一定会用那铿锵的诵读进一步咀嚼揣摩词句。一次,他把陆游和唐婉的《钗头凤》唱和词一并推荐给我们,而后用他那抑扬顿挫,深沉苍凉的男中音吟道:“错,错,错!”“莫,莫,莫!”“难,难,难!”“瞒,瞒,瞒!”,那一刻,古典诗词的情味和韵律,就在他的长手长脚的挥舞和率性自如的吟唱中奔涌而来。大音希声,大象无形,我们第一次发现,传统文化中竟然有这么丰厚的内涵回应着当代的心灵!可以低眉浅唱,可以偃仰啸歌,岂不妙哉!

张老师还擅长书法,这在当时的青年教师中是不多见的。比我高一届的梦自、仁港二兄书法不错,均是得益于张老师的熏陶。只可惜,当年的我没能参与这些学习,至今在书写上仍然草莽,不成气候。

其实,琴棋书画都是张老师的绝活,以至于我们都默认了他的古典风格。殊不知,张老师也是相当新锐前卫的。80年代,早恋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敏感的词汇,早恋更是教育的禁区。处在青春期的我们,看多了言情小说,对爱情是又期待又害怕,有时会沉醉其中,幻想着白马王子的到来,可那时的我们哪里懂得什么爱情?班上,一位程同学,在周记中大胆地触及了对这个问题的思考。那一节语文课,张老师一字一顿地读着程同学的文章,我们边听边屏着呼吸,心跳加快,心想,这下程同学要挨批了。哪料到,张老师对此文竟大加夸赞,认为其中的思考不无道理。同时,他又和我们分享了龙新华所写的早恋题材开山之作《柳眉儿落了》一文的看法。当时,语文教学多是接受式,而张老师冒天下之大不韪,在课堂上,与我们谈论这个敏感的话题,谈得那么深入,那么理性!那一节课后,我们不光在早恋问题上有了明确的认识,而且还体会到了语文学习与思考是一直伴随着我们的成长。

在张老师的引领下,我们的古典诗词和课外阅读视野开放了许多,似乎一个更为幽微,更为深沉的语文世界正悄然向我们打开了。

不知不觉到了高三。那时的高三,远没有今天这般功利。高三的语文老师曾香阜正悠悠地给我们上朱自清的《荷塘月色》呢!清俊儒雅的曾老师风度翩翩,白色或粉色的衬衫系列是他的最爱。年轻的他待人极和气,语调极柔和,举止极谦恭。当我们举手向他请教时,他总是俯下身,认真的听你说,然后再细细指点。这时,你就会看到,他一丝不苟的浓密的黑发,你甚至会感受到他整洁的衣领上淡淡的香味儿,那是徐志摩的气息!班上的同学都这么说。你听他讲《荷塘月色》,那荷塘上的月色,月色下的荷塘,讲得如痴如醉,以至大家都觉得,《荷塘月色》应该是曾老师的作品,而不是朱自清的。

曾老师的诵读是唯美的,他能把散文中绵密的情思,通过诵读抖漏给我们。我觉得他既像民国时期的风雅之士,又像台湾散文作家笔下的温厚之人。因着对老师的喜爱,我们越发喜爱语文,课余在家,我们也开始声情并茂地吟诵那些经典美文并体味着其中的美好。

一次,曾老师感冒了,身体不适,在课堂上撑不住了,但他仍然轻轻地微笑着说:“都说,声嘶——力竭,我今天算是有体会了!大家能允许我坐在椅子上讲课吗?”同学们异口同声的说:“老师你休息一下吧,我们自己读。”但,曾老师还是坚持着用轻细的声音,为我们上完了这一节课。那一天,我在日记中写道,要是以后能成为像曾老师这样的语文老师那该多好。于是,在89年高考结束后的两次志愿填报中,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师范中文,而这一选择,其实也就决定了我一生的价值取向和对自己的精神期许。

二十多年过去了,我的语文老师们或退休或已近退休,而在我们的心中,他们的分量依然是沉甸甸的。

《北史·杨播传》提到“恭德慎行,为世师范”;《魏书·彭城王传》提到“风标才器,实足师范”;魏源在《默觚·治篇》中说道“教以言相感,化以神相感”;而《吕氏春秋》认为“达师之教也,使弟子安焉,乐焉,休焉,游焉,肃焉,严焉”;王夫之的《四书训义》论及“立教有本,躬行为起化之原”……

何为师者?古籍文献中关于师者的这些论述,与我心有戚戚焉。我以为,所谓师者,当言传身教,以其学识品行,个性魅力,润物无声,垂范于人。

我们是幸运的,在老师们的眼中,我们从来不是工业生产链条上的产品,我们只是一群渴求知识,企盼“二十年后再相会”的熊孩子,在他们的激励召唤中,不断的认识自己,创造自己,解放自己,最终实现了生命的成长。

二十多年过去了,“长大后我就成了你”,当我以一个语文工作者的视角去回忆我们这些老师时,我还在思考,何为语文教育教学?

我的这些老师们,尊重学科规律,坚守语文本色,深思慎取,不功利,不折腾;尊重个性,熏陶浸染,丰富多元,厚积薄发……

我们是幸运的,我们曾经拥有过最美的中学时光,那宁静质朴的校园,那学养丰厚、安贫乐道的老师,那天真烂漫、个性舒展的学友,谆谆教语,琅琅书声,汇成了一曲美妙的青春之歌……

写到此时,一抬头,已是2016年的早春。古老的一中正春寒料峭,乍暖还寒,只有几处勇敢的迎春花羞涩地打着朵儿;丹桂路上,轩昂的千丈树繁华落尽,风骨冷峻,一副思想者的模样。遥想,当年那树下一群抢占乒乓球台,狠杀对手的我们,如今已不见了青春的踪影。而今,千丈树下,走过一批又一批怀抱书本行色匆匆的他们,他们正走在青春的路上,他们——收获了什么,又遗失了什么?

风吹过,一排清健的千丈树默然挺立。春分时节,它们该会抖落一冬的风霜,在枝头放飞那如蝶般的翡翠之梦吧!


(选自古田一中校园文化丛书之《三山往事》,江元堂主编,福建教育出版社2017年7月版。本文如与原书有出入之处,以原书为准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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